挚友的良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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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琳雨继续前进,她越发靠近,李旻——也就是意识体02,越发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。 孙琳雨的身体每前进一步就淡化一点,到李旻面前的时候,她已经变成一团浓黑的雾气,李旻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好像被扯了一下,他向孙琳雨的方向踉跄一下,仅仅往前了一点,浓黑雾气就顺势缠绕上来。 “你不记得我了,对么…” “呵…” “失去攻击能力的动物…” “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。” 恍惚间,黑雾迅速袭来,浓黑的迷雾眨眼间贯穿李旻的魂体,它裹挟交织着,带着无尽的暴虐和欲望,肆意掠夺、蔓延,带来让人窒息的痛苦…… 意识交织的时候,灵魂好像也融合在一起了,虽然科学至今也没有弄明白这两者间到底有什么关系,只是…被那藏在暴虐下的温柔直击灵魂深处的时候,黏腻每多沾染上一丝,体验就每多一刻。 那种感觉好像是爱人在耳边的暧昧呢喃,但给予的却是让人恐惧的狂风暴雨。 在暴风雨中折翼的雨燕,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实力,只得被迫沉沦,自身难保,只是,这暴风雨不想要雨燕的命,也舍不得看到雨燕崩溃、哭泣,所以它在雨燕即将坠落的时候,停息了掠夺攻势,让狂风散去。 于是阴霾中透出一束光亮,轻轻抚在鸟儿沾染了雨滴的眼角。 然后阳光包裹了雨燕。 温温的,柔柔的。 她用双手拭去他一切的痛苦和无助。 满是死亡预警的海面,就这样打入一束光亮,然后,风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。 …. ———一束光照了进来,风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——— 刘柳觉得很淦,刚刚她从地下室里找到一个好东西,那玩意儿震撼了她,让她现在充满了口吐芬芳的激情。 “孙、琳、雨,你到底瞒了我多、少、东、西!” “砰!”是拳头砸在实验台上,并且溅起一片灰尘的声音。 这两天刘柳过的并不如意,她用了很多方法,也没能阻止好友越发冰冷的身体,屋漏偏逢连夜雨,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:该怎么跟c公司解释一个过去每天工作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、加班无怨无悔的高级工程师,只是因着年会放了个10天的带薪假,就成了连人带盒不到五斤的东西? 刘柳将孙琳雨已经出现尸僵的身体烧成了灰,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,她开始去看好友留下的实验笔记,试图能从中找到一星半点“复活”好友的可能。 终于在经过了57个小时、近乎不眠不休的努力后,刘柳从休眠舱下面的缝隙里,找到了这本严丝合缝卡在里面的赤红色手记,打开,入目一行巨大的标题《仿生机体研发记录-03》。 看上面的字体,刘柳确认这本研发记录必然是孙琳雨的成果,她迅速翻过了大半本自己看不懂的内容,终于找到一张被夹在里面残破纸片她能看懂,上面写着:…男…25岁……等比例机体…运作无误……S+……密码是那人的祭日…… 指尖捏起这张纸片,高高举起,灯光透过它,刘柳好像看见了一个握着黑色签字笔的人,在每个深夜里点灯熬油的身影…… 说来也奇怪,孙琳雨到底是什么时候将李旻看成她心脏的一部分的? 20年前,大概是2023年的样子,她和孙琳雨,以及当时的另一位同伴尤未雪,三人一起在一家风水事务所打工。 他们的关系很好,但他们的老板很黑,虽说事务所里包吃包住,但每个月200块零星的工钱,确实对不起这必须随叫随到的007工作要求,即使他们也就偶尔忙一忙。 如果说尤未雪来这里是兴趣所好,刘柳来这里是无家可归还手头缺钱,他们来事务所这样的地方都是有原因的。 那么孙琳雨,一个活得悠哉悠哉、不愁吃穿,还满身正义感的人,为什么要来事务所里工作?在刘柳的记忆里,孙琳雨和老板总能在不同时间、不同地点,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吵起来… 一个孙琳雨平日里看起来文文静静,不太爱说话,没想到跟一个比她大九岁的人吵起架来,还丝毫不输气势; 一个李旻,平日里一副洒脱不羁、超脱世俗的作风,没想到跟叛逆小孩儿吵起架来居然还上脸,虽说是玩家行为不要上升到角色,但他当时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…… 那时他俩经常为了200的月薪吵得不可开交。刘柳只感觉他二人间的气氛成迷,也没多想,何况那时她和孙琳雨也才刚刚认识,等知道好友对李旻情深意切的时候,早就过去好多年了。 结合这张纸条上说的“等比例机体”,和孙琳雨这些年来的经历:比如在繁荣年代选择加入c公司、暗地里不断进行研发试验、对仿生科技过度沉迷… 种种buff叠在一起,刘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,孙琳雨八成是造了一个仿生机体在家!想到那些一直被她隐瞒的设备,刘柳很确定她就是搞点什么。 吼! 还真叫她搞到了! 眉头隐隐抽动,刘柳让好友气得有些牙痒痒,她开始在地下室里上下翻找,终于在一个极其隐蔽、还人为落满了灰的地方发现了一处锁头,电子屏幕上需要6位数的密码,估计就是碎纸片上所写的“那人的祭日”。 刘柳记得每年的某天孙琳雨都会处于绝对恍惚的状态,虽然从未跟好友聊起过,但她已经暗暗记下了那天的日期,她尝试输入进去,“嘟-”,不对; 又尝试输入了好友父亲离去的日子,“嘟-”也不对; 好友的生日,“嘟-”,不对; 自己的生日,“嘟-”,还不对… 刘柳不记得交际圈小到离谱的好友还认识什么别的人,愤怒如她,当下去楼上翻出了工具箱,拿着它回到地下室,“咔咔咔-”的声音响起,不一会传来金属板掉在地上的声音——她把整个cao作台给卸了,对当时参与了地下室建造的人来说,这没有多难,然后她比对着锁头的位置,在电线里面发现一个藏着的缺口,想要够到那里,必须经过的位置全都干干净净,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落满了陈年老灰。 刘柳伸手进去,果然摸到了一个按钮,压下去,“噗呲—”地下室的天花板打开了一个口子,机械臂缓缓地放下来一个由休眠舱改装成的实验台,当它完全落地的时候,天花板上原本是地下室主灯的位置,现在成了个头戴式的脑功能装置,相比之前车库里的,规格大了可不止一星半点。 刘柳看着这一切咬牙切齿:“孙、琳、雨,你到底瞒了我多、少、东、西!” “砰!”是拳头砸在实验台上,并且溅起了一片灰尘的声音。 …… 此时的孙琳雨可没想那么多,她依然在储存器里,享受着极致的欢愉,毕竟对于疯子来讲,没什么比满足自己更重要的事了,除非,你在快乐的时候突然被别人给打扰了…… 哪怕储存器里的环境能随意识体的意愿转化,按道理李旻的意志要高于她,储存器也没理由按她的意志变化。 这不得不让孙琳雨想起来一些陈年往事,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——这里,还有第三个人。 纠缠的黑雾渐渐脱离,可是李旻原先灰蒙蒙的意识团却被染上了不可忽略的深色,他感觉自己像即将干死的鱼儿突然回到水中一样,他缓缓地伸展开意识,试图在片刻宁静中汲取一点让自己存活的希望。 只是身体里刚刚被那人塞进去的东西,它震动着,带给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,朦胧之下,他对一切的感知都模糊了三分,即使这样他依然想看看眼前这暴虐的主儿打算去做什么,本能告诉他,眼前这人的意志并不稳定,如果可以,他或许能找到机会将其一击致命,要不然的话…… 孙琳雨怎能不知李旻的想法?只是她不在意罢了,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处理。 黑雾凝成了她原本的样子,带着好事被意外之物中断的不满,她阴郁地说:“出来,或者我抓你出来。” 寂静的四周无人应答。 孙琳雨眯了眯眼睛,开始用心感受身边的一切,意志催动变化,有些东西逐渐从环境中被一缕一缕地剥离出来,它们早已在岁月中与储存器融为一体,淡淡地,不引人注目,但是遍布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。 孙琳雨花了好些功夫,才把它完全地提取出来。 眼前这团泛着白光的意识体,在完全汇聚后变成了一个少女模样,她有细腻光滑的皮肤,乌黑秀亮的齐腰长发,纤细修长的十指上每一个关节都粉嫩饱满,那双手静静地交叠在胸前,她双目轻轻闭阖,眉目间满是青涩与灵动。 气氛在两人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感,少女身上的熠熠光辉闪烁着希望和圣洁,孙琳雨身上的浓黑雾气弥漫着绝望与污秽…她们一阴一阳,一个人没有半分纯粹和干净、另一个人不染半分阴暗和肮脏,单独看谁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个体。 李旻看向眼前两个人,她们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和完全相同的意识波动,他突然发觉岁月其实并没有在孙琳雨的外表留下多少痕迹——除开气质和发色不同,她们几乎完全一样。 孙琳雨沉默了一会,原来经历那些事以前,自己曾经是这幅模样:“…”。 一会儿,孙琳雨在沉默中抬起手,李旻看见她透着黑气的五指掐上少女洁白的脖颈,杀气四溢,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:难道她是想将少女掐死在这里?孙琳雨手上的力道加重,少女的脸上出现即将窒息的征兆。为什么想要她想弄死自己?李旻想不明白。 在两人肌肤接触的地方,黑雾与白光交织在一起,给人一种混沌不清的感觉。紧接着,那种混沌变大,直到将两人完全包裹起来,她们的身影消失了,却传来不知谁人交谈的声音,一个温润飘渺,一个固执深沉: “好久不见。” “…” “你在害怕,为什么?” “…” “你知道我是没有办法被杀死的。” “所以呢,那又怎样?” “你不应该这样伤害他…” “呵,你有什么资格说叫我?你根本什么都不懂。” “…” 混沌散去,光明又重新隐入黑暗,那里只剩下孙琳雨一个人了,她默默地站在那里,不知道在想什么,不久之后转过身来,深深地看了李旻一眼。 李旻的头好痛,刚刚她们说了什么?他听不懂,但本能告诉他那很重要,真的太想要知道,要问她吗,可是该怎么问呢,而且这个他下意识想到的“问”又是什么东西? …… “时间”,对于意识体来讲,是没有概念的,但它依旧真实存在。 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七天,李旻在存储器里也待了七天,自上次以后,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满身光芒的少女,那人施予的风暴依然会时不时的袭来,简直没有规律可循,但是每次暴行之后她都会用温暖的怀抱将他紧紧拥住。 抱着他的时候,她经常会说些奇怪的话: “你真好。” “我真喜欢你。” …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,她的语气实在太过诚恳和宠溺,李旻听不明白,但总之觉得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事情,因为每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,阳光都会包裹着他,那时的她总有无限柔情与耐心,仿佛他是什么世间至宝一样。 不知不觉中,他逐渐贪恋起那种感觉,所以开始期待风雨——期待风雨过后的温柔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