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九】听先生沐浴是什么感觉，朱媺娖不方便讲

    回客栈后，只一进门，正好也有一年轻男子要出去，宋晋侧身拉过朱媺娖，不欲让那男人的衣袖半点沾上她。

    “小娘子！你我真是有缘！不曾想又是在客栈遇到你，小生这里有礼了。”说着就举扇子作了个揖，他把腰弯得很低，显得很是恭敬。

    宋晋不动声色把朱媺娖拉到身后，待这男人起身抬头，宋晋看清他的相貌。年轻的公子哥，相貌还勉强算得上俊秀，只是和他口吐之语一般，眉心一股子油滑之气，这让宋晋不喜。

    宋晋并未理那年轻公子，而是转身问向默不作声的朱媺娖：“小姐，这位公子您认识吗？”

    朱媺娖只是微微摇摇头，话都不愿多讲。

    宋晋转身对那公子拱了拱手，客气道：“我家小姐并不认识阁下，想是阁下错认，告辞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！小娘子怎能如此绝情？”他急急追上二人离去的背影，“你今日还至我房中……”

    剩下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完，便被宋晋转身挥袖的气劲扇去数丈远。那男子只是吃痛卧倒在地，可怜他身后的桌椅，尽成齑粉。

    掌柜趁这短暂的无语停歇，赶忙出来和宋晋解释。宋晋了解原委后，心痛如刀割，他再也无法放心只留她一人。

    宋晋叹了口气，对掌柜说：“这位公子在本店的开销就记在我账上，当是小姐失礼的一点赔偿。不过……”他转眼看向那年轻公子，眼中一片漠然，“我家小姐不是你可以随意攀扯，再让我听见诸如此类不堪言语，我要你的命。”

    年轻公子捂紧了嘴巴，心道这要是把白日错认小娘子为妓女的事嘴漏给说出来，他怕是要命绝当场。

    回房关门后，宋晋一改外人眼前从容面色，蹲下身仔细检查朱媺娖是否受伤，或是身上有什么痕迹。他焦急问道：“那人有没有对你怎样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朱媺娖不欲谈论别人，她认为这是浪费和宋晋相处的时间。她扬起笑脸，手搭在宋晋肩上，端得是亲昵无比的姿态，“先生，我们洗洗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宋晋本想交代如遇今日之情形，切不可独自一人面对。可这一说，不就是打破自己“绝不留她一人”的承诺？罢了，日后寸步不离就是。他只好隐去复杂神色，笑着点头。

    等给朱媺娖安顿好后，宋晋才去厢房的另一间沐浴。两间互通的架构，可以让朱媺娖安心，只是宋晋会有诸多不便，但这也是他不得已的选择。

    合上珠帘打开屏围，宋晋褪去衣衫，抬腿进入浴桶。他本身就极为爱洁，净身之后更是每日焚香沐浴。现在朱媺娖心神不定，一会儿见不到宋晋就哭闹不止，他只能与她同住。这是他头次与女子同屋相处，还是他必须小心谨慎爱护的孩子，宋晋只能逼自己适应。也罢，虽说男女有别，他这般身份，倒是算不得什么世人眼中的男人，姑且也算没有辱没了她。

    朱媺娖窝在薄被里，她知道宋晋就在离自己不远处沐浴，这个认识让她兴奋得毫无困意。这是他们二人从未有过的距离。朱媺娖感觉，先生与自己亲密不少，而且今晚相处，让她看见了一个与宫内大不相同的先生。

    宋晋洗过自己一头斑白华发，接着是自己的身躯，和那早已愈合的伤口。他尽量动作轻些，不叫水声扰了朱媺娖。

    水声渐弱，宋晋拭干身上水分，穿好里衣，外头系上道服，只是头发还带有水汽，只好披散着。穿着整齐后，这才叫来小二倒水收拾。

    宋晋走到朱媺娖床前，看她已经闭眼，只是眼皮还在打颤，就知道她还没睡着。也不拆穿她，只是吹熄灯烛，放轻脚步回去了。

    朱媺娖在他起身向自己这边走来时就立刻紧闭双眼，她可不想被先生发现自己根本没睡，还竖着耳朵听他沐浴，那可太羞耻。

    在他俯身吹熄床边灯盏时，她又闻到他身上清雅的草木香气，还捎带了些水汽。叫她想起雨后的御花园，就是这样的芬芳味道。

    这不得不叫她心猿意马。先生，您如此蛊惑我心，我又如何甘心入梦呢？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朱媺娖在黑暗中睁眼，心里被今晚他的飘逸身姿撩得怎么也睡不着。索性开口小声问着：“先生，您睡着了吗？”

    他自然还未睡着，“怎么，是口渴了？”

    没想到换来一句关心，朱媺娖的心再次暖呼呼的。她赶忙说：“没有，我不渴，我只是有些睡不着。”她犹豫着，还是张了口：“先生，在宫中相处数年，我都不知您还会武。”

    听这有些埋怨意味的语气，宋晋笑了声：“是会些武，只是当年没告知媺娖，是我的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知道您碍于身份，很多事不便对我说，媺娖都明白。”她顿了下，“不过我们现在都出来了，再也不用回笼子里，就再没有什么顾虑。我是您看着长大的，我的一个眼神您就知道我需要什么，我也以为自己是同样了解您。可是经过今天，我发现，我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了解您。”最后她放缓了语气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您可以给媺娖说说您自己吗？我想多了解一些您。”

    是的，他在宫中主子贵人前，自然是收敛眉目，尽可能不被皇帝注意才好。朱媺娖算是他最后服侍皇家生涯里的一点意外，既然她想知道，自己也没什么理由不告诉她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宋晋低吟一声，“媺娖想知道什么？”

    朱媺娖壮起胆子，说话的声音稍大了些：“我…想知道很多，全部可以吗？毕竟，我的一切，先生都知道了。”好不容易壮起的胆子，说着她觉得是冒犯的话，结果越说声音越小，没了底气。

    “哈，这么说，我要不把自己全部交待清楚，岂不是对媺娖不公？”黑暗中，温润清亮的声音仿若在她耳边放大数倍，这话叫她有些不好意思。可是先生的全部，对她来讲诱惑太大了，她没有理由拒绝。

    “我来到媺娖身边时，你才六岁，公平起见，我也从自己六岁开始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