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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前皇后母家,肯蛰伏这般久,从无作威作福之举,可见其掌控家族之力,只可惜……毁在了一个王氏女手里。“先生所言,可真是难煞我等。”杨廷俯身欲搀,史项籍自再三不肯,可敬王的蛮力可是得了鬼谷子亲口所鉴的,自然抗拒不得,被扶了起来,莫旌添茶,他重新落座,面上已有痛意。“敬王,史家世代忠于朝廷,忠于杨家,我父追随太-祖南征北战多年,常常追忆太-祖在时的荣光,谁能想到一把年纪,还毫无体面地死在了刑杖之下。”“我儿冤枉啊……”他四十多的年纪,想到辛酸处,在一小儿郎面前都忍不住想老泪纵横了,“我儿再不晓事,也不会戕害皇嗣,此事蹊跷,我史家眼看是百口莫辩,只求……只求敬王施以援手,救我史家一救。”说着,便要再次跪下。灰衣惨淡地披在这人身上,凄风苦雨似的向杨廷卷来,史项籍他在大宴上见过无数回,从来是个低调而富态的中年人,此时那层脸皮骤然松了下来,耷拉在瘦削的骨头上,看着倒是可怜又凄苦得很。“本王知道,此事非皇后所为。”杨廷扶他起来,没让他再跪下,只温言道:“可圣人痛失爱子,正值风口浪尖,本王出手的话,恐怕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圣人嫉恨。”史项籍嘴唇动了动,见杨廷又打住话头,知晓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,苦笑道:“圣人宠爱容妃,本就有扶正之嫌,琅琊王氏素来名声显达,又岂是我史家可比?”“若敬王信得过,我史家若逃过一劫,愿举家来投,志作敬王麾下马前卒,肝脑涂地、死而后已。”杨廷面色淡淡:“如此。”门下客卿,他自是不虞。要说心肠硬,他毫不忌讳地承认,当日看着容妃一步步谋划而从未制止,便是在等这一日。在风波诡谲里成长至今,建立起暗地庞大的势力,要真是个心慈手软的,恐怕坟头上的草,都要长得三尺高了。“先生为何来寻本王,而不是家父?”杨宰辅的势力,显然要比他庞大得多。史项籍面上有些难堪,他并非未寻,只可惜连宰辅府的门第都进不去,早年因着圣人之事,与杨宰辅多生龃龉,如今落难,依宰辅记仇的心性,他对此结果并不意外。相反——这么多年看下来,反倒是敬王爷让人常常有雾里看花的朦胧感,说记仇也记仇,清高是真清高,可到底偶或为之的手段让人忍不住臆测:他还存着鬼谷子门下的仁善心。“宰辅与史家向来不睦。”史项籍率先投出了第一份投名状,“敬王可还记得去岁雍州地动时的场景?”杨廷颔首。“我史家带头先捐了五万银钱,也经手办了些事,据我儿道:容妃这人,事先便知晓地动之事……”“约莫是个妖物,不仅迷惑得圣人事事听从,甚至前朝之事,也多有涉猎,有牝鸡司晨之嫌。”他看杨廷连眉梢都未动,毫不意外,不由道:“王爷知道?”杨廷不置可否。“可有一事,想来王爷并不清楚。”史项籍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布包,灰扑扑不起眼的颜色,胡乱包裹着一物,他展了开来,道:“我儿这些年经营,宫中很有几个知心人,拼死送了这物出来。”杨廷一怔,只见一花布做的小人,黑发白面红裙,嫣红的小嘴弯弯,正面一行血字,书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,他记忆力向来极好,尚记得当日互换庚帖时阿蛮的生辰——便与这小人身上的一字不差。生辰八字,向来隐秘而重要,除了本人与爹娘,其他人都一概不知,便是媒人也不能翻开。他背上出了密密一层汗,伸手接过花布小人,只觉得触手都麻得渗人。“从容妃那得来的?”喉咙发涩,声音哑得厉害。史项籍颔首:“我儿当日去容妃那坐一坐,便是为了此物,孰料还未送出来,便遭了横祸。”皇后既然经营了宫内这般久,自然有些不一样的渠道。此乃巫蛊之术,也不知……对阿蛮有甚妨害。思及此,杨廷再坐不住,欲起身寻鬼谷子,可思及云游在外的师傅,又颇觉无力。“还有什么,一并说来?”他此时不愿再兜圈子了,“只要先生给的够分量,本王一道保你史家不灭。”听闻这掷地有声的承诺,史项籍“啪的”一声跪倒在地,再抬头时,面上有不容置辩的孤注一掷:“先祖,还留了一物。”他颤颤巍巍地从胸口取出了一卷黄绸,明晃晃的色调,这是皇家御用的颜色,一眼看去,还泛着点陈年的旧气,“愿助敬王——荣登大统。”杨廷精神一震,心道:终于来了。明黄色软绸,展开时下面前任圣人的御印昭然若揭,恐怕杨照也没想到,史家这般兢兢业业辅佐多年,竟藏了这么件要命的东西。想到那白发苍苍登闻鼓喊冤的老先生,杨廷也忍不住心生恻隐:老先生死前,该如何的愤懑?杨廷很满意,道:“先生且回,明日,先生便会得到想要的结果。”史项籍将信将疑地回去,府内风雨飘摇,除了些卖身多年的家生子无处可去,大部仆役走的走、散的散,府内一片空寂荒凉。史夫人匆匆迎了上来:“夫君如何了?”“等。”言罢这一字,史项籍再无旁话,生生坐了一夜,怎么也猜不到,这一死局,究竟如何解。孰料第二日,容妃便被人参了。并不是他想的“牝鸡司晨”,却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一个罪名:“通jian。”那时,苏令蛮还在练大字,听闻唬了一大跳:“通jian?”绿萝颔首道:“听闻房太师当场便昏了过去,圣人吐血三升,面无人色。”圣人那面色,简直是青红交加,再无人色。苏令蛮却想,这一记,倒是比那什么后宫干政,来得更戳圣人心窝子。这世上,除了窝囊至极的儿郎,便是地理刨食的农夫,也忍不了媳妇偷人啊。这干脆利落的一击,才是正着红心。既然不是皇嗣,那所谓的戕害皇嗣,自然是假的。☆、绿帽王“圣人当真信那人的话?”漪澜殿内,炭盆烧得正旺,小产过后的身子格外禁不住寒,容妃一身缟素明绡纱襦裙旖地,跪在殿中,如一朵俏丽的白玉莲。漪澜殿的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,远远观去,是乌泱泱一片人头。杨照一身冕珠玄色朝服,九爪金龙赫赫盘踞其上,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人,眼神一瞬间透过的